总有那么几天晚上，俱乐部会呈现出一派疯狂的极乐情景，就好像古老时期民族绘画中表现的那种浮华夸张一样，嘈杂的音乐声充斥着整个酒吧，空气中烟雾缭绕，疯狂的流浪者们甚至拥上街头，熙熙攘攘的人群都在纵情享受着美好时光，灯光下分不清谁的胳膊肘和腰肢在扭动。伦纳德在吧台后面谈论起严肃的生意经时，仍然无法掩饰内心的兴奋，嘴巴笑歪到一边，露出满嘴开心的牙齿。
    “想喝点什么，伦纳德”有人提议道。
    “不用了，谢谢。”伦纳德回答说。
    对伦纳德而言，他对任何人都是最自然不过的，他的本性从来不会拐弯抹角。他高兴的时候，一定是在微笑；难过的时候，就会皱眉头。如果他喜欢哪个人，他会说：“这个人，我喜欢。”如果他不喜欢谁，便会说：“嗯，他嘛，不太喜欢。”一旦谈到绝密的问题，例如钱柜里有多少张大票子，还有下一笔款项投入到哪里之类的，伦纳德和菲尔就会用暗语进行讨论。所谓的暗语，就是一套资助人听起来似乎是无稽之谈的秘密语言，但实际上，只不过是犹太语而巳。使用这种古老的语言谈生意的方式，可以追溯到犹太人刚刚发财的时期，主要是由于担心其他犹太人密谋陷害而带来的极大恐惧。在罗斯柴尔德家族和瓦尔堡家族举世瞩目的金融帝国里，他们和他们的兄弟及其他直系亲戚分别霸守着这个金融王国里的一个中枢位置，他们经常用希伯来文字拼写成的犹太语进行通信。这些语言写起来非常类似希伯来文，都是从右向左读，就像古老的小报的书写方式。你或许可以从无声电影时代的伟大杰作《吸血僵尸》(Uosferatu)中听说过这种文字，就像F?W?默诺(F．W．Murnau)讲的梦魇般的吸血鬼德拉库拉(Dracula)故事一样。在我的印象中，德拉库拉就是非常非常古老的、反犹太人的、说着罗斯柴尔德式语言的、只强奸处女的吸血鬼。在电影中，吸血僵尸就是在破旧的高桌子上写字，他长着一个鹰勾鼻，脸色苍白，笑声震耳欲聋，简直令希特勒都自愧不如，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他写下的字都是从右向左的、带有各种稀奇古怪的犹太文的符号。遵从奇特文字传统的犹太人已经成为一种形象，它时不时回响在摇滚乐的发展历史中。当谈到开唱片业风气之先的英里斯莱维时，海伊维斯说道：“在静坐抗议运动时，这些来自英格兰的摇滚歌手自然会看到这位嘴唇发紫的小个子犹太人。但是他们却常常吃惊地发现，对面坐的这位大力士一个人就能搞定他们一群人，就像在膝盖上折木头桩一样轻而易举。”
    根据营业执照，Macomba应该在凌晨4点钟歇业，但是如果厨房里还有什么东西没做完，伦纳德就会骂骂咧咧地咕哝一句：“他妈的”或者就像西部人说的：“操他妈的。”然后，便拉上百叶窗，开始破口大骂。这时天边开始出现一抹朝霞，渐渐地天色大白，太阳也升起来，将光辉洒在平静的湖面上。此时，休息室变成了毒品交易中心，乐队则坐在吧台里充当眼线。澡堂子里、过道里，甚至你的面前都有交易，或许一包可卡因就夹在木凳子的下面。等店门一关，伦纳德和菲尔检查每一把椅子，为每一个新发现感到气愤不已。当然，这里也发生过威胁、搏斗和抢劫的事情。
    有一天晚上，一位男子带着一把刀子冲向伦纳德。负责伦纳德的保镖工作的比格吉恩眼疾手快地用身体挡住了刺过来的刀子。后来，医生给吉恩缝了70针才包扎好伤口。还有一天晚上，伦纳德带小马歇尔到俱乐部上班，这时小马歇尔已经有5岁了，突然间响起一阵枪声，小马歇尔清楚地记得父亲把他推到了吧台后面，并用身体保护着他。这个事件或许更加证明了伦纳德的判断：夜总会生意没有什么太大的前途。
    每天早上俱乐部关门之后，伦纳德都会站在面前这条邋退的街道上，口袋里揣满了蘸有芝华士威士忌的票子。Macomba是以现金交易的。为了自身安全，他每天都在裤子口袋里装一把0．44英寸口径的手枪。有一次他坐在车里，汽车横穿过这座城市，驶向南海岸的码头附近。红砖砌成的房子在第一缕阳光中刚刚露出它们的本色，租赁房在呼啸而过的汽车旁飞快地掠过，搬运工们和晚归者的街区还在沉睡，空无一人。伦纳德将钱存入银行，然后回家去接马歇尔。他们父子两人来到湖边，在一艘小船上钓鱼来度过这美好的一天。那好像是经历了一个重要夜晚后甜美清静的时刻：湖水被微风吹起层层涟漪，发出汩汩的声响；带有弧度的钓鱼线，从工厂飘散来的臭味；湖水已经被污染成黑色，或许白色的鱼儿们正在寻找一个死去的理由。